伺候了

一腔孤勇,无畏风雨。

【九辫】往后余生(一发完/HE)

九辫真好

伪私家车主x地下歌手

一句话龙龄预警

字数1w+ 请勿上升真人 

ooc肯定会有 不喜勿喷



0.

“教授,这是我的论文。”

教授掀开文件的第一页,诧异地抬起头。

“你的观察对象是...”

杨九郎抿起唇。

“是我自己。”


1.

那年杨九郎接了一个单子。

坐副驾驶的男人看起来年纪不大,最多二十三四的样子,北京刚入春,可他身上的衣裤却很单薄,原本背在身后的吉他被小心放置在后排座椅,小歌手摇下车窗,一双眼微眯着,醉醺醺地和那群勾肩搭背的小年轻们道别。

走在队尾的男孩胆大,凑过去吻在他的眼角,男孩的头发染了一小撮红,钉在耳垂上的碎钻张扬,却也遮不住他棱角的青涩。

坐在他身旁的人明显愣了一下,他犹豫了一会儿,在众人的起哄声中下了车,杨九郎则在对上那双侧身看过来的桃花眼时,装作若无其事地偏开了头。


可好奇是本能。

杨九郎忍不住微扬起下巴去瞧后视镜。

男人瘦高,双手插进裤兜,低头去听男孩支支吾吾的话,明明是痞气十足的动作,杨九郎却从那背影中看出不属于他年纪的清冷。

杨九郎拧开一瓶矿泉水咕嘟几口,打开手机消消乐,在气泡爆开的啵啵声中轻轻摇头——又是要等到后半夜的活儿。


然而在杨九郎准备开始第三局游戏时,车门被拉开又关上,男人上了车,疲惫地靠在椅背,脖子被头枕托着,慢慢呼出一口气。

“你车里有湿巾吗?”

“啊?有。”

杨九郎将口袋里那包小小的蓝色包装袋递给他,男人低声道了句谢。

湿巾被整个展开,小歌手拎着它的四角对折,叠得整整齐齐,他不留余力地蹭着自己的眼角——那处被男孩碰过的位置。


皮肤被搓得通红,水珠从他的指尖滑过掌心,啪嗒落在他的白色T恤上,杨九郎盯着那一小片暗色水渍,压下喉咙间想要劝阻的话,动了动搭在方向盘上的手指。

“您要去哪儿?”

“天桥吧。”

“哪个天桥?”

“离你家最近的天桥。”


2.

实际上杨九郎才从家里出来不久。

小眼睛司机收起二维码,将头探出来看了看小歌手身后的钟楼,时针哒哒转过十二,他没忍住对那个背着吉他的单薄背影高声提醒道。

“记得早点回家。”

小歌手顿住脚步,鞋尖抵着台阶,他没有回头,只是举起右臂轻轻挥了挥,算是回应。


3.

张云雷是没有家的。

他孤身站在天桥,在女孩们偷偷看他的目光下调音,在她们相互推搡着的嬉笑声中固定好变调夹,晚风有些凉,他轻声哼唱起婉转的民谣,眼睛渐渐蒙上一层水光。

人们总是容易在夜晚被打动,被他的歌声,亦被他眼角的红痕。


可只有张云雷知道。

他唱歌不是为了年少时与家人红着脸争辩的梦想,而是为了这该死的生活。

他流泪不是为了词曲的故事,更没什么感同身受,而是北京的夜晚真的很冷。

手指按住颤着余音的弦,张云雷蹲下身去整理散落在吉他包里的纸币,默默承受着他人强加在他身上的感动,他抿起唇——我是个骗子。


4.

后来杨九郎再遇到张云雷时,是六月。

凌晨三点,只剩下散台的零丁几人,音乐也不再是炸人的凶,老板勾住他的肩膀,埋怨他最近怎么一点消息也没有,杨九郎脱下外套,推开他递过来的酒杯,招呼着服务生拿一杯红茶给他。

“我开车来的。”

“不是吧你,来酒吧喝茶,要砸场子?”王九龙趴到张九龄背上,“浪迹三里屯的小霸王还真要改邪归正了啊?”

杨九郎笑着抬腿踹了他一脚。

“还不是因为那论文闹的,我们导师说这叫体验生活,劳动人民的快乐你一个没毕业的大学生懂个屁。”

王九龙实在想不明白让一个读心理的研究生去接单子是什么诡异的磨练方式,干脆将冒着凉气的冰红茶扔进他怀里。

“得,那是我孤陋了,我自罚三杯。”


张九龄当然没让他有机会将酒杯举起来第二次,他拍掉王九龙在他腰间暗暗动作的右手,将他的左手也攥在掌心,张九龄冲酒吧老板扬扬下巴。

“你说要介绍给我们认识的人呢?”

老板咽下口中的酒。

“估摸着时间他也差不多该下班了,诶!说曹操曹操就到。”

他站起来冲来人招手。

“张云雷,这边儿!”


白T黑帽破洞牛仔裤,身后仍背着那把破木吉他。

两人在对视中双双愣住,看着对方说不出话来,搂抱着离开的客人不小心碰倒酒瓶,脆响划破尴尬,年纪长些的杨九郎先笑了起来。

“不是说了让你早点回家吗?”


5.

酒吧老板姓刘,年近四十却丝毫没有某些中年男子的油腻气,刘先生有个留学的女儿,年纪和张云雷差不多大。

刘先生在一个记不清名字的天桥上遇到他,男孩手指拨动琴弦的模样,像极了他在外追逐梦想的鬼灵精。


“我那时问他,小伙子你唱歌很好听,要不要来我的酒吧驻唱?你猜他说什么?”请客吃宵夜的刘先生仰头一笑,“他指着地上的吉他包,板着脸说,对不起先生,你踩到我的背带了。”

张云雷撇撇嘴,“你本来就踩到了。”

“可你还是没来我这儿上班。”

他低头喃喃道。

“你帮我够多了。”

刘先生却没听清,“你说什么?”


“我说你同情心泛滥。”张云雷嘴硬不肯再说,撬开两瓶啤酒,一瓶塞进刘先生手里,嫌弃地摆摆手,“喝完这瓶赶紧麻溜走人。”

刘先生碰了碰杨九郎的肩膀。

“九郎,瞧瞧他多倔。”

一直默默观察的杨九郎终于能明目张胆的将眼神定在张云雷身上,他在张云雷的注视下夹起盘中的最后一块虾仁,低头忍住笑意。

“嗯,是挺倔的。”


6.

小歌手喝了酒,不多,但杨九郎还是把他塞进了自己车里,他取消了张云雷手机屏幕上的订单页面,“当着司机的面儿叫车,你这不是抡圆了胳膊打我脸吗?”

张云雷没说话,压着嗓子嗯了一声。

杨九郎被这声意味不明的嗯逗乐了,心说你这是明白了我的意思还是想抡圆了揍我啊?杨九郎瞥了一眼张云雷的脸。

嗯,估计二者都有。


杨九郎系好安全带,打着左转向灯挂档上路。

“你在生气?”

“我没有。”

“那就是在赌气。”

“......”

杨九郎猜中了。

“你在想那块虾仁?”

“...停车。”

杨九郎又猜中了。


橡胶摩擦着板油马路,车子慢悠悠的停下,张云雷这次的心情显然没有上回分别时明朗,杨九郎跟着下了车,向前小跑几步跟上。

“不是吧?小朋友真生气啦?”

张云雷不理他,杨九郎也不恼,仍旧黏在他身后追着他问。


“我和你道歉行不行?”

“这儿离天桥还远,要不我再送你一段吧?”

“诶,眼看六点半,一会儿过了七点大部队可就要入侵地铁站了。”

“到时候人挤人。”

这话对洁癖有奇效,张云雷闻言果然停住了脚步,睁大了眼睛回头瞪他。

杨九郎压下嘴角的得意,冲他扬起眉,重复道。

“人挤人哦。”


7.

这个时间粥铺里的人是真不少,但大多都是匆匆的来,又匆匆的走。

刚被封了口的米粥再次被吸管扎破,粥是热的,时间也烫,它推着你走,蛮横不讲理,逼得人们不得不勾起舌尖仰头喘气。

被强行带来并按在椅子上的张云雷瞥了一眼杨九郎便低下头,面前是一份刚刚被推到他面前的虾饺,他拿起筷子戳破半透明的面皮,虾仁露出肉粉色的背。

张云雷把它夹进勺子,又一口塞到嘴里。

味道很鲜,爽滑可口。


杨九郎手腕打转,轻轻搅动着碗里的粥。

“小朋友,气消了没有?”

张云雷鼓着腮帮子咀嚼了两下,咽下口中的食物后立刻皱眉反驳道。

“不许叫我小朋友。”

小孩意外的好哄,杨九郎没忍住笑。

“不生气就行,我中午有一局,你要不一起去?”

“别,该忙忙你的去。”张云雷抽出纸巾抹了抹嘴。“我这两天忙得脚打后脑勺了。”

杨九郎也没坚持。

“成,那咱江湖再见呗。”


8.

可这江湖也就虾皮那么点儿大。

男人摘下耳机,快餐店的喧闹钻进他的耳廓,张云雷就坐在靠墙的角落,脑袋倚着店内的玩偶熊,掌心在腹前交叉,虚托起手肘,睫毛卷翘,在眼底投下一小片阴影。

杨九郎在他面前站了一会儿,小歌手呼吸平稳,时不时还偏头蹭蹭颊边的毛绒玩具,相比浅褐色,那扎眼的白色露出一角,印花看起来很眼熟,杨九郎辨认出那是张纸巾——和那天他递给他的湿巾是一个牌子。


杨九郎压低嗓子打了个电话,让等在他车里的兄弟先撤,可乐汉堡一概没有,要吃自己买去,一会儿微信转账算他请的。

电话那头顺口问了一句。

“哥,那过会儿用来接你吗?”

“不用了。”杨九郎轻轻拉开椅子坐到张云雷对面,“我自己回去。”


手机被收回口袋,杨九郎看着不知道为什么突然在睡梦中皱起眉来的张云雷,抬手捏住自己的下唇,指腹碰到嘴角,杨九郎撕下那一小块死皮,没有出血,却隐隐的痒。

正午的阳光落在张云雷的头顶,映得小孩的发丝尖都是暖的,杨九郎托起下巴瞧他着笑,目光不自觉地柔和下来。

“小骗子。”


9.

张云雷再睁开眼时,快餐店只剩下他一个客人。

面前的汤还是温的,张云雷收回触碰瓷碗的手,压在碗底的纸条被抽出来。

那人笔锋利落,留下的十一个数字很适合被存进电话簿里。


接换晚班的男人很明显认得张云雷,他笑嘻嘻地凑过去,在发呆的张云雷耳边打了个响指。

“大歌星,想什么呢这么认真?”

张云雷回过神,慢吞吞地吐出几个字。

“这碗汤...”

“哦,你说这个啊,你朋友留下的,说每半个小时给你换一碗。”

“半个小时?那他走了多久?”

兼职的大学生把剩下的两张红票和一把零钱塞进张云雷手里,冲门外努了努嘴。

“我俩前后脚,他刚走。”

“...哦。”

“你不去追吗?”

张云雷没答话。


也是习惯了张云雷的少言少语,服务生耸耸肩继续擦桌子。

“你这汤还喝不喝了?”

“......”

“那我收拾了啊。”

碗被捧起,张云雷下意识按住服务生的手腕,他拿起配套的勺子,舀起一小口喝掉。

他舔掉嘴角的汤汁。

“拿走吧。”


10.

一个周六的晚上,杨九郎终于接到了张云雷的电话,他扔下手中正整理的素材,套上一件外套匆匆往张云雷所在的街区赶。

小歌手抱着他的破木吉他站在蛋糕店门口,脸上没看出有什么异样,手背却红透了。

杨九郎拽着他的袖子往马路边走了两步,扑鼻的酒味惹得他直皱眉。

“你喝酒了?”

张云雷学他皱起眉。

“你喝酒了?”

“喝了多少。”

“喝了多少。”

“张云雷!”

“你凶什么凶!”


得,喝醉了也不吃亏。

杨九郎摇头认栽,半哄半骗地把他扶进车里。

“你家在哪儿?我送你回去。”

“我没有家。”

杨九郎一愣。

“那你平时住哪儿?”

张云雷停下鼓捣拉链的手,目光灼灼。

“那是住的地方,不是家。”


11.

意料之外的,张云雷住的地方不是很偏,至少在这个时段,靠着小区的那条马路还是灯火通明。

杨九郎推开门,好在不是他担忧的合租房。

房子不大,但被主人收拾的很干净,正如张云雷所说的,这家居用品确实少得可怜,客厅空荡荡的,咳嗽一声还有回音,半点人气儿都没有。

他低头拍拍张云雷的手臂,示意他把左脚的拖鞋套到它本该在的那只脚上。

张云雷突然抓住了他的衣袖。


“杨九郎。”

“...你要干嘛?”

肚子配合地叫起来,咕咕地拖着长音,张云雷嫌弃地拍了拍自己的肚皮。“唱得真难听。”

“那是因为你饿了。”

张云雷把他抓得更紧了,透着小酒鬼的傻气。

“那你有什么办法吗?”

“......”


12.

做饭不难。

莫名被留下做饭的杨九郎挽起袖子,弯腰检查了一下煤气罐,随后开始翻看厨房的工具。

锅铲一把,不锈钢锅一个,碟子碗筷挺齐全,就是豆油佐料都没开封。

杨九郎吭哧吭哧地刷好锅,打开冰箱时却瞬间愣在原地,他从那花花绿绿的泡面堆里翻出一个还算新鲜的番茄,五个鸡蛋和被收在中间夹层用保鲜膜护住的半碗米饭。

冷冻层空空如也,连半张速冻饺子皮儿都没剩下。

巧妇难为无米之炊,要不是张云雷还坐在餐桌旁眯着眼睛用两根牙签解刨桔子肉,杨九郎真以为他是被这小狐狸给耍了。


杨九郎果断把泡面排除在外,掀开保鲜膜嗅了嗅米饭的味道——还能吃。

他碰碰张云雷的肩膀。

“诶,蛋炒饭行不行?”

张云雷摇头。

“我要吃,饭炒蛋。”

杨九郎没反应过来。

“有什么区别?”

张云雷特委屈地低头扒桔子。

“可是我想吃饭炒蛋...”

杨九郎将鸡蛋打散,分神答应他。

“好好好,饭炒蛋饭炒蛋。”


13.

酒鬼总是惊人的执着。

杨九郎下意识躲开从他背后探过来的脑袋,强稳住心神这才没被吓得一锅铲拍过去。

张云雷盯着锅里被炒得嫩黄的鸡蛋直撇嘴,伸手就要去抓,杨九郎赶紧拦住。

“诶呦我的小祖宗啊!你这是干嘛呢?”

张云雷静静地看着他。

“我想吃饭炒蛋。”

“我这不是给你做呢吗?”

“我要饭炒蛋不是蛋炒饭。”


逻辑清晰,无从辩驳。

杨九郎没法子,在锅里撒了少许的盐,翻炒几下后将鸡蛋盛入盘中,转身塞给张云雷一副筷子让他拿到桌子上去吃。

小歌手却不动地方,非要看着那半碗米饭和剩下的三个鸡蛋按照他说的顺序下锅才晃晃悠悠地离开了厨房。


十分钟后。

油烟机被关掉,杨九郎捧着一碗热腾腾的炒饭拉开厨房的推拉门,可张云雷没在。

杨大厨纳闷地将碗放到桌子上,顺便把那一小堆桔子皮收进垃圾筒,抬脚踏进客厅小声叫张云雷的名字。

卧室门没关严,杨九郎探头看进去,提着的肩膀瞬间被卸下来,他蹑手蹑脚地走到床边,左手拾起床桌上还剩下几块鸡蛋的盘子,指腹压着被摆放得规规矩矩的筷子以防它掉在地毯上,伸出右手指尖,轻轻点在把自己裹进被子里呼呼大睡的张云雷的额头,无奈地摇头失笑。

“你可真行。”


14.

宿醉头痛,小歌手又脾气倔,哪怕杨九郎说了千百万句没什么也不肯罢休。

“那我请你吃饭。”

“别,您啊,只要把那菜名说上个三样五样,我就知您请客的情谊了。”

头发半干的张云雷推他去换鞋。

“感情你当我跟你说相声呢?”

“哟,小朋友反应够快的啊。”

“...死不死啊你!”


杨九郎当然没让张云雷掏钱请客,他借着去厕所的由头提前结了账,张云雷当然不乐意,问他是不是瞧不起他,杨九郎大喊冤枉,说是平时结账顺手了,下回一定不和他抢。

一顿饭你来我往纠缠了半年,照顾醉汉的情还没还上杨九郎早就捋不清了,倒是在远远看到对方挥手时那心口总不受控地乱蹦,杨九郎啪地拍了它一巴掌,低下头恶狠狠地说。

“消停点!我他妈还管不住你了是不是?”

张云雷拉开车门,笑嘻嘻地叫他。

“九郎,我们还来得及去看电影吗?”

“嗯。”

野马脱缰,杨九郎接过张云雷递过来的吉他,暗暗揉了揉无辜的左胸口。

完了,我还真管不住你了。


15.

电影开场,杨九郎选的是一部评分较高的动作喜剧,他提前做了功课,把这位导演拍过的电影熬夜看了个大概,部部笑点密集,这次的新作也不例外。

戏中的男人失足落下水坑,慌乱中死死抱住一只大鹅的脖子不肯撒手,杨九郎随着影院的人大笑着拍起手掌,扭头看向张云雷。


王九龙曾和他说过一句话:人在高兴时,会下意识去找自己喜欢的人。杨九郎那时还满不在意,对低头轻捏张九龄骨节的兄弟嗯嗯敷衍着。

可当杨九郎对上那双笑着望过来的眼睛时,他便信了。

手机啪嗒落地,杨九郎回过神来,慌忙低头去捡,和他同样俯下身来的还有另一个人,张云雷扯住他的衣领向下拉,他入场前吃了半个双色冰淇淋,呼出的气都带着股甜腻腻的奶油味。

他低声问他。

“杨九郎,你接过吻吗?”


16.

大鹅挣脱开男人的禁锢,扑腾着上了岸,爪子踩在男人脸上,蹭了他满脸泥。

坐在前座的人笑得前仰后合,座椅向后一颤,杨九郎被结结实实地撞了一下,椅背很软,却足够破坏这暧昧的氛围,张云雷没绷住笑,拉开与杨九郎的距离,重新靠回椅背。

杨九郎捂住额头跟着他坐回去,没多久,搭在扶手上的手背又被轻轻蹭了蹭,那人的指腹有层薄薄的茧,很明显是经常弹吉他的手。


男孩子把手伸出来就是想让你牵他。

杨九郎的手指微弯擒住他的指尖,将他的食指裹进手掌,那只手愣了一下,却没挣脱,指节一动,勾了勾杨九郎温热的掌心。

很轻,又有些痒。


17.

电影散场。

张云雷摇了摇被杨九郎紧紧牵着的手。

“你这是什么意思?”

杨九郎挠挠通红的耳后。

“张云雷,我真没接过吻。”

先撩拨的人反倒不好意思起来。

“谁、谁问你这个了!”

“好好好,那我们就不说这个。”


他们就这样牵着手离开,一群少年散布在广场的角落,滑轮摩擦着平坦的石板,借着轻微的弧度快速从一头略过另一头。棉花糖的甜味飘过来,出摊的老人就靠在路边的台阶下,目光时不时向经常涌出藏蓝色制服来的拐角处瞥过去,边张望边摇头吆喝着他的卖词,张云雷还没来得及竖起耳朵仔细去听,就被天边突然炸起的烟花拐走了视线。


几个小年轻收起打火机,捂着耳朵笑嘻嘻地钻进人群中消失不见,街角传来摊贩再熟悉不过的哒哒声,几双皮鞋底子踏在石板,老人把零钱一股脑儿的塞进口袋,怒骂几声便匆匆推着车离开。

烟花划过天空,绽放,扩散,又像星星般坠落,只留下一层薄薄的烟雾。

杨九郎望向张云雷的褐色的瞳孔。

“张云雷,咱俩在一块儿呗!”

“你说什么?”

话音踩着烟花的尾巴,四处静悄悄的,小歌手却还是眨着眼看他,眼角弯弯像只偷了腥的小狐狸,杨九郎捏了捏他的手背,努了一下鼻子叫他小骗子,眼里满是笑意。

他深吸一口气,用尽全身的力气大喊。

“张云雷,你要不要做我男朋友,愿不愿意以后就只吃我一个人做的饭炒蛋!”


衣领被狠狠拽过,嘴唇上柔软的触感证明这一次不只是试探,杨九郎揽过张云雷的腰,少年们收起滑板,手指凑在唇边,吹起善意的口哨,路人举起的手机被旁边的人们按下,张云雷听到有人轻轻说。

“他们只不过是对恋人罢了。”


18.

事后杨九郎摸摸被撞破的嘴角。

“张云雷,你接过吻吗?”

“闭、闭嘴!”


19.

从认识到在一起的这段时间,张云雷从没在杨九郎面前唱过歌,每次张云雷下车后都要皱着眉让他别跟来,杨九郎也总笑着答应。

所以当天桥的人散开时,杨九郎那张突然出现的脸让小歌手紧张地捏住琴颈。

“我...不是说让你别来吗?”

“为什么不能来?”

张云雷沉默半晌,低头轻轻抿起唇,看似没头没脑地丢过来一句。

“...我是个骗子。”

“那你认为你是骗走了别人的感情还是骗了当初那个喜欢唱歌的自己?”


张云雷下意识想反驳,无奈杨九郎的话正戳中他的软肋,他一时间不知怎么开口,只能咧嘴苦笑。

“你这样一语道破真的很吓人。”

杨九郎用两指勾着那把破木吉他,将它悬在空中,天桥下一辆车呼啸而过,杨九郎晃晃手腕。

“你喜欢唱歌吗?”

张云雷倔强地梗着脖子。

“不喜欢。”

杨九郎收回探出天桥的手,仰天叹了口气,把眼睛含着水光的人揽进怀里。

“你现在,才像个骗子。”


20.

没过多久,杨九郎便搬进了张云雷的房子。

小眼睛男人将采购的东西罗列整齐,他选的都是些生活用品,而袋子里大多数的小玩意都是张云雷挑的,其实杨九郎刚把任务交给张云雷的时候,他确实挺为难的,小歌手轻简惯了,实在想不到这些小摆件买回去有什么用。

杨九郎将张云雷比对了半天都没看出个所以然来的两个刺绣抱枕抱在怀里,坚定地对他说。

“我想给你一个家。”

张云雷可以推掉刘先生的工作,可以斩钉截铁的拒绝男孩告诉他别再纠缠我,可以在客人说出无理要求时板起脸抱着吉他离开,却没法看着杨九郎的眼睛说不,杨九郎从不骗他。

他想要一个家,和杨九郎的家。

抱枕一蓝一墨,张云雷把更衬杨九郎肤色的抱枕放进购物车内,低头踹了踹轮子。

“那就快走呀。”


21.

同年夏天,他们家附近的商场开了一家电玩城,张云雷路过那扇透明橱窗,拉着杨九郎就要进去,杨九郎看了一眼那只最大的绵羊玩偶,一下就明白了张云雷的小心思,特稳重地告诉他那都是骗人的,网上最多两百块钱一个。


张云雷琢磨着也是这个道理,拽着杨九郎扭头要走,可两步没到,身边的人就停止脚步。

只见稳重的杨先生站在一个娃娃机前,一动不动地盯着那只眯着眼睛的小狐狸,毫无原则地推翻之前的说辞。

“这个娃娃我势在必得。”

张云雷学着他的语气戳他的腰杆。

“这都是骗人的,网上最多三十块钱一个。”

坐在收银台内的工作人员探出头来反驳。

“这玩偶,包括店里的所有娃娃都是我们老板娘手工做的,一批一换,绝无仅有。”

张云雷推推他。

“听到了吗?一批一换。”

杨九郎撸起袖子。

“绝无仅有。”


要说这电玩城其实也真够良心的,钩爪不严,却不像其他店铺的无力,杨九郎美滋滋地抱着刚抓上来的小狐狸,特嫌弃地拨弄着张云雷手里的河马娃娃,又炫耀地冲张云雷摇了摇手里的玩偶。

“你看你那个娃娃,啧啧啧。”

张云雷把张着大嘴的河马护在怀里。

“你懂什么?这叫丑萌!”

帮他俩整理彩票的工作人员分神看看娃娃,又看看他俩的面部特征,默默翻了个白眼,小声嘟囔了一句。

“秀恩爱也不分个时候。”


22.

回家的路上张云雷买了一个大铁盒,把那三百多张彩票卷靠着角落放好,又在铁盒上贴了一张写着“杨咩咩领养计划”的纸条。

张云雷拍拍杨九郎的栗子毛,“目标三万,我们现在已经攒了百分之一,革命尚未成功,同志仍需努力呀。”

低头摆弄玩偶爪子的杨九郎嗯了一声。

张云雷不接受这样的敷衍,捧起杨九郎的脸,瞪大眼睛,尽量让自己看起来凶巴巴的。

“说,你是喜欢我还是喜欢你手里的狐狸精!”

杨九郎噗嗤一乐。

“答应我,咱以后少看点琼瑶剧成吗?”

张云雷特理直气壮地捏他的耳朵。

“我这叫没事儿找事儿知道吗?快说!”

“喜欢你,最喜欢你。”

“那杨九郎,你有多喜欢我。”

杨九郎向前俯身,将难得撒娇的人扑倒在床上。

“喜欢到每次你叫我的名字,我就想狠狠抱你。”

“你、你流不流氓啊!”

“我这辈子的流氓气儿都使你身上了。”

张云雷一如既往的好哄,他抬手勾住杨九郎的脖子,啾的一声吻在他的眉骨。

“那我没意见了。”


23.

他们会一直好下去,至少在张云雷发现床边那本被撕得乱七八糟的笔记本前,他都是这样想的。

杨九郎倒在床上呼呼大睡,他昨晚提前告诉了张云雷,说有一个酒局他没办法推掉,张云雷理解,告诉他今晚会在刘先生的酒吧帮忙,让他别总惦记他,好好放松一下。

可那客人来了说女朋友要听电子琴,张云雷乐不得能早点下班,一跃跳下舞台,却不小心扭到了脚,他倒吸一口凉气推开那一沓红票,只从刘先生那顺了瓶酒。


写着张云雷名字的网格纸被撕成七块,他借着床头昏黄的灯光,把散落在地上的碎纸捡起,一格一格的拼出大概。

【2016年3月17日,遇到一个男孩,很有趣。

2016年5月23日,放弃第五个目标人物。

2016年6月12日,我又遇到了那个天桥男孩,北漂族,执拗,敏感,不善言谈,很适合作为观察对象。

2016年6月30日,观察对象张云雷...】


啪——

张云雷将纸条压在笔记本下,他抬手抹了把脸,脚掌连着小腿,麻酥酥的疼,张云雷莫名抖了抖肩膀,哆嗦着钻进暖呼呼的被子,他贴着杨九郎的耳朵,咽下喉咙里的酸涩,“九郎,咱们家的窗户好像坏了。”

夜里,回应他的只有轻微的鼾声,而张云雷搂着杨九郎的腰,扭伤的脚腕止不住地打颤。


24.

天蒙蒙亮,杨九郎突然惊醒,他摸了摸身边空荡荡的位置,不知为何的一阵心慌,他扶着额头缓了缓,却在看到床桌上那本牛皮封面的笔记本时僵住了动作。

他慌乱地将它收进抽屉,虎口撞在桌沿,杨九郎忽的想起了什么,他赤脚踩上地板,踉跄着冲出卧室。

客厅内,张云雷窝在沙发看他们每周都会追的综艺节目,怀里抱着很衬杨九郎肤色的抱枕,然而平常摆放在小狐狸身边的河马玩偶却不见踪影。

杨九郎哽咽道。

“张云雷。”

“你醒啦?”张云雷歪头冲他笑笑,抬手拍了拍身侧的位置,“过来一起看吧,这是最后一期了。”

杨九郎依言坐好,张云雷将头靠过来,如往常一样亲昵,杨九郎不由眼眶发酸。

“张云雷,我有话和你说。”

看电视的人没答话。


杨九郎的下巴压在张云雷的发旋,自顾自的说起来,他将自己的工作,钻研的专业,伪装成私家车主的原因全盘托出。

“昨晚九龄和我说,我不能继续瞒下去了,我知道我真的知道,在我搬进来之前我就清空了文档,推掉了工作,还...”

张云雷打断他。

“你接近我,因为我很适合做你的观察对象。”

杨九郎从不骗他。

“...是。”


25.

张云雷的行李箱很小,却足够装下他要带走的东西,杨九郎做不到去阻止,也无法阻止——早在他解释前,张云雷就没打算要留下来。

张云雷出门前抱了抱杨九郎,只不过这次小歌手没有告诉他晚上想吃什么,杨先生也没能拉着他的手说舍不得。


26.

今天看不到太阳,雾气轻飘飘的散开,张云雷扭扭酸痛的脖颈,拔下笔帽,在吉他包上贴着的便签上勾出一个对号。

这是他离开杨九郎的第一百三十七天。

放手很难,可他必须做出抉择。

杨九郎爱他,这点张云雷深信不疑,但爱让人变得蛮不讲理,他能够原谅杨九郎的欺瞒,却不代表可以接受他们的开始被目的性填满,这份不纯粹像块被揉硬的面疙瘩,牢牢堵在张云雷的胸口,连着他的呼吸也痛。


他不想成为杨九郎心口的朱砂痣。

所以张云雷从未想过要偷偷离开,他静静地去听杨九郎的解释,去听他藏在心里的苦衷,当着他的面把谜团解开,让双方不留疑虑地挥手再见。


27.

张云雷在日记的结尾记上一笔。

如果来找我,希望不是因为的不甘心。


28.

和教授告别后的杨九郎踏下台阶。

寒风凛冽,像刀子刮在他的脸上,杨九郎叹了口气,慢慢耸起肩膀,低头将下巴藏进围巾,试图温暖被冻僵的鼻子,毛线的针脚乱成一团,甚至有两块脱线的地方还是被失去耐心的张云雷打结系上的。

等在教学楼外的王九龙迎上去,鞋底踩过厚雪,路边翘起的木板被风吹的嘎吱嘎吱响。

“哥,张云雷找到了。”


29.

王九龙和他说,天津有一个流浪歌手,行踪不定,却独爱天桥,高高瘦瘦,脸被帽檐遮住大半,右手手背有颗让人熟悉的痣,每天都只弹唱同一首歌。

杨九郎坐在电玩城的椅子上,面前的机器叫嚷着吐出一沓沓彩票卷,网上流传的视频很短,一分半左右的时间,杨九郎又是暂停又是倒放,足足看了两个多小时。

看张云雷长了些的头发,看他怀里的破木吉他,看他挂在背包上那个丑兮兮的河马玩偶。

惦念得到缓解,杨九郎这才想着音频拷下来,他低头插上耳机,轻声跟着哼唱。

“往后的余生,我只要你。”

“往后余生,风雪是你,平淡是你,清贫也是你。”

“荣华是你,心底温柔是你,目光所致,也是你。”


30.

最后那天帮他整理彩卷的是电玩城的老板,他把那一小堆沉甸甸的盒子打开象征性的数了一遍,拿出钥匙将早在半个月前就被妻子绣上“杨咩咩”的绵羊玩偶从橱窗里抱出来交到杨九郎怀里。

杨九郎摸摸它软软的角。

“够了?”

老板点点头。

“早够了。”

“我能不能麻烦你再照顾它两天。”

“你不带走吗?”

杨九郎把膝盖上的小狐狸捧在掌心。

“在那之前,我要去找一个人。”


31.

一个愿意,把余生都交给我的人。

“我和他,一起带它回家。”






Fin.



*文中心理报告相关内容纯属虚构,请不要当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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